入眼是滿目蒼痍。

越行雲的意識力控制的虛彌幻界是一座無邊無際的森林, 和聶柔第一次帶他來的那個幻境很像，而現在這座森林裏面聞不到青草的香氣, 也聽不到鳥鳴蟲叫的聲音，安靜的仿佛一潭死水，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森林裏，入目所及，沒有一片葉子上不沾染鮮血，這裏就像一座活的地獄。

越行雲的手環在聶柔腰上, 嘴唇貼近她的耳朵, 下巴放在她的脖子上, 輕輕摩挲, “娘子, 怎麽不說話？是被嚇到了嗎？哎呀，早知道我就不帶娘子過來了, 娘子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心肝兒疼啊！”

聶柔深呼吸了兩次才壓住自己從心底冒出來的怒火, 低聲吼道, “越行雲, 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幻境會崩塌！你的意識力會受到重創！”

越行雲的聲音還是那麽吊兒郎當, “哎呀, 娘子是在關心我嗎？人家好感動啊！真是奇怪了, 以前我在娘子身邊鞍前馬後, 娘子就對人家不溫不火，如今我只不過在幻境裏面殺了幾個小動物，娘子突然就關心起我來了。娘子，你的心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啊！”

“你他媽是不是想死！”聶柔猛的扭頭抓住越行雲的衣領, 強迫他低頭。

這次越行雲沒有反抗，任由聶柔把自己拉低，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眼中是掩飾不盡的瘋狂，“我怎麽會想死呢？死了可就見不到娘子了，我雖然不聰明，這點道理還是知道的，娘子，你怎麽能這麽誤會我？我真的好傷心啊！”

“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聶柔已經被徹底激怒，拽著越行雲的指尖幾乎要掐出血來。

她來這裏是為了誰？她現在發火又是為了誰？她這樣心痛，又是為了誰？都他媽是為了眼前這個傻逼！結果人家不但不領情，還要嘲諷你。

聶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痛恨自己修為低微，如果她的修為和越行雲一樣，她現在就能把這孫子打得像狗一樣！

聶柔憤憤放開越行雲衣領，一把將他推了出去，越行雲紋絲不動，隨便動了一下手指，衣服就變得光潔如新。完全看不出剛才的激烈活動，語調還是那麽涼薄，“娘子，你這是幹什麽？如今我實力大漲，日後便可為娘子保駕護航，這不是娘子一直期望的嗎？如今我按照娘子期望的去做了，娘子怎麽還看起來不高興呢？”

聶柔冷笑一聲，“怎麽？我說我不高興？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嗎？”

“哈哈哈哈！！！！”越行雲忽然沒來由的笑了起來，捂著肚子好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娘子，你可真會開玩笑，以前我對你言聽計從的時候，你把我視如敝屣，我如今這副樣子，你對我比以前好多了，你卻要我變回去，試問世上真有這樣的傻瓜嗎？”

聶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徑自往森林深處走去，越行雲悠悠的跟在後邊，嘴角帶著一絲笑，表情怎麽看都像是不懷好意？

越往前走，聶柔就越心驚，她本來以為只有那一塊地方受殺戮之氣影響才會那麽血腥，可現在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周圍的景色，除了植物的樣子變化之外，其他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變化，那股強烈的血腥氣始終縈繞在她的鼻尖。觸目所及，每一片葉子上都帶著幹涸或者新鮮的血液，更令人驚悚的是，她走了這麽久，沒有聽到一聲妖獸的叫聲。

越行雲他是把整片森林都屠凈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他身上有那麽嚴重的殺戮之氣，也就不足為奇了。

之前她還有所猶豫，現在卻是下定了決心，她必須把越行雲帶出這片充滿血腥的地方，不然越行雲可能永遠都不能擺脫那身殺戮之氣。

而破壞幻境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意識力。

虛彌幻界中一次只能接受一個人的意識力操控，一旦有兩股意識力，兩方的意識力產物就會發生爭鬥，最後剩下的一股意識力能操控幻境，另一股意識力則會被壓制，被踢出，或者成為幻境的一部分。

聶柔現在的意識力勉強能夠達到元嬰期，根據之前越行雲的說法，越行雲現在的意識力應該已經達到了元嬰巔峰。兩人相鬥，聶柔並沒有絕對勝算，她能拼的也就是自己幾百年來對意識力的掌控，會比越行雲強。

她願不願意冒險？

聶柔現在的意識力還處於殘缺狀態，一旦受傷，以後修覆起來會更加困難，但是看到越行雲現在的狀態，她沒有辦法再等了，只能走這一招險棋，快刀斬亂麻。

雖然越行雲的話很難聽，但他有一句說的沒錯，以前確實是越行雲在追著她跑，現在輪到她來為越行雲做一些事情。即使這件事情會讓她花費極大的代價，她也沒有猶豫不決的道理。

至於其中原因是她不想欠越行雲的，還是別的什麽，聶柔並不想去深究，她向來是個隨性的人，做一切事全由自己的心意，既然這件事情內心告訴她要這樣去做，那就去做好了。

越行雲悠哉的跟在聶柔身後，看著她漫無目的的在森林裏瞎轉，也不覺得煩，反而覺得挺有趣，“娘子，我們有一年的時間在這裏好好相處，你若是想逛，我可以給你領路，這裏的每一棵草我都很熟悉，你要是有什麽想問的，我必定知無不答，答無不盡。”

聶柔忽然在一棵巨大的樹前面停了下來，站在樹下，她有了一種重新回到妖族世界的感覺，那棵樹太大了，大的不像是這裏的生物。

“嗯？娘子你是不是覺得這棵樹很眼熟啊，你要是飛起來看，還能看到上面有很多洞呢，哈哈哈你沒看錯，這就是當初我們在紅色花海旁邊的那棵樹！”越行雲已經走到聶柔旁邊，“娘子，你知道嗎，我們經歷過的一切，在這個環境裏都可以找到，如果你能走出這座森林，會發現森林外邊有一座城池，你會發現它和雲瀾城一樣。不過娘子應該找不到那個地方，以我這樣的修為，半年也只去過一次，還有劍海瀾宗，我竟然這麽多年也只去過一次，可惜啊，我沒有去過娘子所在的胡一峰，不然劍海瀾宗就更加完美了。”

越聽他的話，聶柔的心就越往下沈，越行雲對於幻境的掌控比她想的還要強大的多。他不止造出了一座森林，居然還能造出一座城池！沒有見過幻境裏的雲瀾城，聶柔不知道越行雲對於幻境的影響已經到了什麽地步，但是僅憑他能造出一座城池這一點，聶柔就不敢小看他。

“寶兒，你睡覺吧！把全部意識力交給我。”聶柔在意識海裏對寶兒輕輕說道。

“你確定？你現在的意識力比之前差的遠了，不小心使用的話，後果可能很嚴重。”

“我別無選擇。”

掌控了全部意識力之後，聶柔拿出了她那個來路不明的殘破丹爐，讓寶兒附身在上面，這樣即使她的意識力崩潰，寶兒也不至於受牽連。

她摸了摸那個丹爐，嘴角帶著一絲苦笑，“本來答應給你找個好的，結果現在還是讓你住這個東西，如果這次我能挺過去，我答應你，一定給你買個好的。”

寶兒卻說什麽都不肯離開聶柔的意識海，後來無論聶柔怎麽叫她，都不肯搭理了。聶柔想用強，忽然發現寶兒修煉這麽長時間，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聶柔現在用意識力根本不能控制她。

“哇！我的寶兒變得好厲害呀！”

寶兒哼了一聲，還是不肯理她。

聶柔不讓寶兒繼續留在意識海，主要是怕她受牽連，既然寶兒已經有能力自保，他也就不再多此一舉，隨她去了。

越行雲的眼睛一直放在聶柔身上，雖然不知道她的意識海裏發生了什麽，卻沒有放過她拿丹爐的動作，“怎麽，你想在幻境裏煉丹？”

“我要在幻境裏煉你！”

這話說的夠霸氣的，越行雲輕笑一聲，並沒有放在心上，跟之前一樣，湊了上去想環住聶柔的腰，忽然眼神一變，直接帶著聶柔飛退數十裏。

“你要改變這裏？”越行雲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低沈。

聶柔身體僵硬了一瞬間，她沒想到越行雲這麽快就會發現，但很快恢覆了鎮定，耍無賴般靠在越行雲胸前，“是啊，我覺得這樣挺好玩的。”

“你不是說兩道意識力在一起會導致幻境崩塌嗎？”越行雲的聲音充滿狐疑。

“你在這裏還有什麽好留戀的嗎？這種地方早點崩塌不是很好嗎？”

“娘子，你這話說的讓我多傷心啊！這裏面可滿滿都是咱們兩個的回憶！”

他說這話的語調太真，聶柔分不清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調侃。

無論是哪種，她都不能停下來，一旦開始交鋒就要分出個勝負，現在退出對兩個人都有損害。

充滿血腥氣的森林裏，忽然拔起一座座小山，山的高度各有不同，山上的植物形態各異，很多都是越行雲沒見過的，他不由發出了感嘆聲，“娘子，你總是能給我驚喜，我可真沒喜歡錯人！”

聶柔不理會他，專心致志的在這座森林裏面種山。

在幻境裏面取勝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她們幻想出來的東西占用的空間多少，這一方面越行雲比她有優勢，這是越行雲花了幾十年構建出來的幻境，聶柔只能盡力追趕。

好在她使用這東西的經驗比越行雲豐富很多，造物的速度也比越行雲快很多，而現在越行雲還沒有意識到她要做什麽？也就沒有出手阻止，反而興致盎然的看著她造出來的東西。

這種情況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早晚越行雲都會反應過來，在那之前，她必須盡可能的擠占幻境裏的空間。

越行雲忽然走到她前面，聶柔回神。

“娘子，你看我拿回來的這些草，我怎麽都不認識呢？娘子，你給我講一講好不好？”聶柔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山上采下了一些靈草，舉在聶柔面前。

聶柔一陣恍惚，那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原來的越行雲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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